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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论语》“生而知之者上也”章释解

 

陆建华(安徽大学哲学系教授)

 

《论语·季氏》载孔子语:“生而知之者,上也;学而知之者,次也;困而学之,又其次也;困而不学,民斯为下矣。”这是从认知的维度理解“人”,认为所有的人都具有认知能力,从认知途径、认知方法上看,人可以分为“生”而就“知”和“学”而后“知”两类,也即天生就“知”和后天学“知”两类,这种划分的依据或者说决定因素是智力因素;从认知态度、认知的主动性上看,在“学”而后“知”这类人中,又可以分为“学而知”、“困而学”、“困而不学”三类,其中,“学而知”属于主动自觉的“学”,“困而学”属于被动被迫的“学”,“困而不学”属于能“学”而不“学”,这种划分的依据或者说决定因素是主观态度。这样,细分的话,人分四类。由于“民斯为下”的断语,论定“困而不学”的“民”为最下者,孔子人分四类,也是人分四等。

此章有三处难解:既然“困而不学”的是“民”,那么,“生而知之者”、“学而知之者”、“困而学之”者分别指哪些人?“生而知之者”、“学而知之者”、“困而学之”中的“之”指什么,也即“知”什么、“学”什么,认知的对象、内容是什么?还有,决定智力因素、主观态度,也即决定人在认知上的差异的根源是什么?

此章历来为儒者所重视,其中,尤以皇侃、程颐、朱熹、李颙等的解释最有代表性。我们先看他们的解释:

皇侃是南朝经学家,治《论语》、《孝经》及三礼等,其解之曰:“此章劝学也,故先从圣人始也。若生而自有知识者,此明是上智圣人,故云上也。云学而云云者,谓上贤也,上贤既不生知,资学以满分,故次生知者也。谓中贤以下也,本不好学,特以已有所用,于理困愤不通,故愤而学之,此只次前上贤人也。谓下愚也,既不好学,而困又不学,此是下愚之民也,故云民斯为下矣”[1][1],认为“生而知之者”是圣人,“学而知之者”是“上贤”者,“困而学之”者是“中贤以下”者,“困而不学”者是“愚”者、是民,也即“下愚之民”。这是将人之认知能力、认知态度与人之道德人格相匹配。皇侃的这种解释结合了孔子的“唯上知与下愚不移” (《论语·阳货》),视“生而知之者”为智者,“困而不学”者为愚者。同时,皇侃的这种解释还结合了孔子关于“贤”的论述,视“学而知之者”和“困而学之”者为“贤”者,只是前者列为“上贤”者,后者列为“中贤以下”者。至于“知”的对象、内容,人的认知上的差异的原因,皇侃未作解释。

程颐与其兄程颢同为宋代理学之奠基者,其解之曰:“生知者,只是他生自知义理,不待学而知”[1][2],“生而知之,学而知之,亦是才”[1][3]。这里,程颐认为认知的对象、内容是“义理”,决定人在认知上的差异的原因在于“才”。这明显是以自己的理学思想解读孔子的“生而知之”、“学而知之”。另外,儒家视孔子为圣人,二程曾曰:“孔子,生而知之者也”[1][4]。由此可推知,程颐认为“生而知之者”是圣人。至于“学而知之者”、“困而学之”者之所指,程颐没有说明。

朱熹乃两宋理学之集大成者,其解之曰:“困,谓有所不通。言人之气质不同,大约有此四等。杨氏曰:‘生知、学知以至困学,虽其质不同,然及其知之一也,故君子惟学之为贵。困而不学,然后为下。’”[1][5]这里,朱熹认为孔子将人分为“生而知之者”、“学而知之者”、“困而学之”者和“困而不学”者等四类,且这四类有其等级区别,也即有其优劣,而产生这四类差别的原因,或者说划分这四类的依据,则在于人自身的“气质”。这表明,在朱熹看来,孔子的人分四类、因此而有四等,是先天的。朱熹引用杨氏的“生知、学知以至困学,虽其质不同,然及其知之一也,故君子惟学之为贵。困而不学,然后为下”,来证明自己的观点,其所看重的恰是“其质不同”。不过,杨氏“故君子惟学之为贵”,透露出“学而知之者”乃是“君子”,此点未为朱熹所注意。针对人们“其所以有是四等者,何也”的疑问,朱熹又云:“人之生也,气质之禀,清明纯粹,绝无渣滓,则于天地之性,无所间隔,而凡义理之当然,有不待学而了然于胸中者,所谓生而知之圣人也。其不及此者,则以昏明、清浊、正偏、纯驳之多少胜负为差。其或得于清明纯粹而不能无少渣滓者,则虽未免乎小有间隔,而其间易达,其碍易通,故于其所未通者,必知学以通之,而其学也,则亦无不达矣,所谓学而知之大贤也。或得于昏浊偏驳之多,而不能无少清明纯粹者,则必其窒塞不通然后知学,其学又未必无不通也,所谓困而学之众人也。至于昏浊偏驳又甚,而无复少有清明纯粹之气,则虽有不通,而懵然莫觉,以为当然,终不知学以求其通也,此则下民而已矣”[1][6],进一步从“气质”之维予以解释,认为孔子分人为四类,从而有四等,是因为人之“气质之禀”之不同的缘故,具体言之,所禀之“气”“清明纯粹,绝无渣滓”,则为“生而知之者”;所禀之“气”因“昏明、清浊、正偏、纯驳之多少胜负”之不同,而有“学而知之者”、“困而学之”者、“困而不学”者之别。这里,朱熹以为“生而知之者”乃是“圣人”,“学而知之者”乃是“大贤”,“困而学之”者乃是“众人”,“困而不学”者乃是“下民”。同皇侃一样,朱熹将认知维度的人的差别与道德维度的人之等级划分一一对应。处于“圣人”与“众人”之间的“大贤”,可以说就是“君子”。这说明,在朱熹看来,不仅“气质之禀”的不同是人之智力差异的原因,也是人之道德差异的原因。至于认知的对象、内容,也即“知之”所指,朱熹认为是“义理之当然”,也即理、天理。这是朱熹用自己哲学的最高范畴天理来解释“知之”、“学之”之“之”。

李颙乃明清之际的大儒,为学兼采理学、心学两派,其解之曰:“生知、学知、困知及民斯为下,等虽有四,知止一知。知之在人,犹月之在天,岂有两乎?月本常明,其有明有不明者,云翳有聚散也,云散则月无不明。有知有不知者,气质有清浊也,气澄则知无不知。学也者,所以变化气质,以求此知也。上、次、又次及民下,人自为之耳”。[1][7]针对人们“生而知之、学而知之,此‘之’字果何所指”的问题,李颙答曰:“‘知之’只是‘知良知’,‘良知’之外再无知,若于此外更求知,何异乘驴更觅驴?”[1][8]李颙对“生而知之者”、“学而知之者”、“困而学之”者分别指哪些人,并不在意。他关注的是人分四等、人在认知上的差异的根源何在,以及所知的对象、内容。在李颙看来人在认知上的差异在于人之“气质”,人之“气质”的“清浊”决定了人的类别和等级。但是,李颙又认为人之“气质”虽然是先天的,却又是可以改变的。对于认知的对象、内容,李颙认为是“良知”,这明显受王阳明所创立的王学的影响。

由上可知,关于此章,皇侃关注的是人分四类、四等的问题,其解释较为平实、客观,能从《论语》中找到相应的依据,这与其经学家的身份是一致的,而程颐、朱熹、李颙等关注的是认知的对象、内容以及人的认知差异、智力差异的原因,其解释都有明显的主观性,都有立足于自己的哲学加以解释的特点,这与其哲人的身份是一致的。而就解释的全面性而言,朱熹的解释最为全面。

联系《论语》中的相关内容,结合孔子的思想,借鉴历代儒者的解读,我们认为此章的“生而知之者”、“学而知之者”、“困而学之”者分别指圣人、君子和小人;此章的“生而知之”、“学而知之”、“困而学之”中的“之”之所指,也即认知的对象、内容是“仁”。至于此章“生而知之者,上也”云云,所涉及的决定智力因素、主观态度,也即决定人在认知上的差异的根源是什么,孔子未曾言及。

孔子曰:“君子食无求饱,居无求安,敏于事而慎于言,就有道而正焉,可谓好学也已”(《论语·学而》),从“好学”的角度解读君子、定义君子。此处“好学”就是主动自觉的“学”。孔子本人“好学”,尝曰:“十室之邑,必有忠信如丘者焉,不如丘之好学也”(《论语·公冶长》),“默而识之,学而不厌,诲人不倦,何有于我哉”(《论语·述而》),“笃信好学”(《论语·泰伯》),“学如不及,犹恐失之”(《论语·泰伯》),以“好学”者自谓。时人不但认为他“好学”,而且因其“好学”而赞许他。例如:“达巷党人曰:‘大哉孔子!博学而无所成名’”(《论语·子罕》)。正因为孔子“好学”,并追求“仁”之品格,时人认为他是“君子”。例如:“仪封人请见,曰:‘君子之至于斯也,吾未尝不得见也。’从者见之。出曰:‘二三子何患于丧乎?天下之无道也久矣,天将以夫子为木铎’”(《论语·八佾》)。这里,“仪封人”就是以“君子”视孔子。因孔子之博学多能,太宰以为孔子达到“圣人”境界,孔子弟子子贡也以为孔子是“圣人”,但是,孔子只承认自己是“君子”。《论语·子罕》载之曰:“太宰问于子贡曰:‘夫子圣者与?何其多能也?’子贡曰:‘固天纵之将圣,又多能也。’子闻之曰:‘太宰知我乎!吾少也贱,故多能鄙事。君子多乎哉,不多也’”。此处,太宰和子贡视孔子为“圣人”,并把孔子的博学多能理解为天之所赋,以为孔子是“生而知之”者,孔子认为自己是“君子”,自己的学问源于后天的努力,是“学而知之”者。由上可见,在孔子看来,“好学”、“学而知之”乃是“君子”的品格,“学而知之”者乃是“君子”,而天之所“纵”、天之所赋才是“圣人”品格,“生而知之”者才是“圣人”。

此外,孔子曾云:“我非生而知之者,好古,敏以求之者也”(《论语·述而》),“若圣与仁,则吾岂敢?抑为之不厌,诲人不倦,则可谓云尔已矣”(《论语·述而》)。认为自己不是“生而知之者”,只是“好学”:“好古,敏以求之者也”;没有达到“圣人”境界,只是“好学”:“为之不厌”,而孔子自认为自己只是“君子”。据此也可知,“生而知之者”才是“圣人”。

这么看,皇侃、程颐、朱熹等人解孔子“生而知之者”为“圣人”,是正确的。至于皇侃解“学而知之者”为“上贤”者,朱熹解“学而知之者”为“大贤”,也是合理的。因为孔子很看重“贤”,曾说:“见贤思齐焉,见不贤而内自省也”(《论语·里仁》),“贤者辟世,其次辟地,其次辟色,其次辟言”(《论语·宪问》)。在孔子那里,“贤者”就是“君子”。《论语·述而》载子贡与孔子关于伯夷、叔齐的评价:“(子贡)曰:‘伯夷、叔齐何人也?’(孔子)曰:‘古之贤人也。’曰:‘怨乎?’曰:‘求仁而得仁,又何怨。’”这里,孔子判定伯夷、叔齐为“贤人”,其标准是“仁”。可是,“仁”又是“君子”的特质、判定“君子”的标准:“君子去仁,恶乎成名?君子无终食之间违仁,造次必于是,颠沛必于是”(《论语·里仁》),“子曰:‘君子而不仁者有矣夫,未有小人而仁者也’”(《论语·宪问》)。这是孔子视界中“贤者”就是“君子”的证据。还有,在孔门弟子中,孔子只认为颜回是“贤者”。“子贡方人”,他批评道:“赐也贤乎哉?夫我则不暇”(《论语·宪问》),批评子贡没有做到“贤”。对于颜回,孔子许以“贤”:“贤哉回也,一箪食,一瓢饮,在陋巷,人不堪其忧,回也不改其乐。贤哉回也”(《论语·雍也》)。究其因,在于颜回“好学”且具备了“仁”的品格:“哀公问:‘弟子孰为好学?’孔子对曰:‘有颜回者好学,不迁怒,不贰过,不幸短命死矣。今也则亡,未闻好学者也’”(《论语·雍也》),“季康子问:‘弟子孰为好学?’孔子对曰:‘有颜回者好学,不幸短命死矣,今也则亡’”(《论语·先进》),“回也其心三月不违仁,其余则日月至焉而已矣”(《论语·雍也》)。对于其他弟子,孔子认为他们都没有做到“仁”。例如,他认为子路、冉求、公西赤尚未做到“仁”:“孟武伯问子路仁乎?子曰:‘不知也。’又问。子曰:‘由也,千乘之国,可使治其赋也,不知其仁也。’‘求也何如?’子曰:‘求也,千室之邑,百乘之家,可使为之宰也,不知其仁也。’‘赤也如何?’子曰:‘赤也,束带立于朝,可使与宾客言也,不知其仁也。’”(《论语·公冶长》)。“好学”、“仁”恰是“君子”的特质。这表明,孔子心目中的“贤”者就是“君子”。

“生而知之者”为“圣人”,“学而知之者”为“君子”。“圣人”与“君子”乃儒家的理想人格。可知,在孔子看来,智力因素、认知态度等与道德因素相联系,而且智力因素、认知态度的状况与道德品格相对等、相对应。既然与“生而知之”、“学而知之”相对的是“困而学之”,与“圣人”、“君子”相对的是“小人”;既然“生而知之”与“圣人”相匹配,“学而知之”与“君子”相匹配,那么,与“困而学之”相匹配的就是“小人”,“困而学之”者就是“小人”。如此,皇侃解“困而学之”者为“中贤以下”者,朱熹解“困而学之”者为“众人”,都不甚确切。要知道,“中贤以下”毕竟还属于“贤”,“众人”毕竟不是儒家人格之一等级,不与“圣人”、“君子”相对。

关于“生而知之”、“学而知之”、“困而学之”之中的“之”之所指,也即认知的对象、内容,应该是“仁”。孔子曰:“中人以上,可以语上也;中人以下,不可以语上也”(《论语·雍也》),高深的知识只有“中人以上”可以懂,普通的知识,不仅“中人以上”可以懂,即便“中人以下”也可以懂。所以,孔子所言的“君子”、“小人”、“民”等所有人都可以懂得的知识,就不可能是“性与天道”之类抽象知识,而只能是人人都可以懂的“仁”。子贡曰:“夫子之言性与天道,不可得而闻也”(《论语·公冶长》)。子贡这么优秀的弟子,孔子都认为他不足以懂得“性与天道”,因而没有将“性与天道”的知识传授给他,使得他不无感慨,不知老师的用意,而埋怨老师,更何况“中人以下”者呢。与“性与天道”的高深难知相反,孔子认为“仁”是人人可知的。他说:“有能一日用其力于仁矣乎?我未见力不足者”(《论语·里仁》),认为人人都有认知“仁”的能力,只是为了逻辑上的严密,他才补充道:“盖有之矣,我未之见也”(《论语·里仁》)。另外,他还说:“仁远乎哉?我欲仁,斯仁至矣’(《论语·述而》),“为仁由己,而由人乎哉”(《论语·颜渊》),说明“仁”的认知取决于每个人的态度,而不取决于每个人的能力。因此,孔子弟子冉求曰:“非不说子之道,力不足也”,孔子批评道:“力不足者,中道而废。今女画”(《论语·雍也》)。在孔子看来,不仅人人都有认知“仁”的能力,而且人人都应该认知“仁”,因为“仁”对每一个人不仅有其普遍价值,还有其独特价值。例如,“仁”之于“君子”有其独特价值,“仁”之于“小人”同样有其独特价值:“君子学道则爱人,小人学道则易使也”(《论语·阳货》)。这里,“道”指“仁”,是“君子”与“小人”共同的认知对象、认知内容。更为重要的是,孔子所说的“学”主要就是指学“仁”,因此孔门弟子才反复“问仁”。孔子弟子子夏甚至说:“贤贤易色,事父母能竭其力,事君能致其身,与朋友交言而有信。虽曰未学,吾必谓之学矣”(《论语·学而》),认为“学”就是学习孝、忠、信等德行,也就是说,“学”就是学习“仁”。孔子弟子曾子甚至总结道:“夫子之道,忠恕而已矣”(《论语·里仁》),将“为仁”的方法、原则也列为孔子之“道”。由上可知,“仁”人人可知,“君子”、“小人”等人人皆学,孔子教育又以“仁”为核心。那么,“生而知之”、“学而知之”、“困而学之”之中的“之”之所指,当是“仁”无疑。至于程颐解“之”为“义理”,朱熹解“之”为“义理之当然”,乃是从理学之维解“之”;李颙解“之”为“良知”,乃是从心学之维解“之”。而无论程朱之“理”、还是心学之“良知”,都是对孔子之“仁”的本体论提升。在此意义上,程朱、李颙的解读又有其合理性。


[1][1] 程树德:《论语集释》卷三十三,中华书局1990年出版,第1159页。

[1][2] 程颢、程颐:《河南程氏遗书》卷第十五,载程颢、程颐:《二程集》,中华书局2004年出版,第152页。

[1][3]程颢、程颐:《河南程氏遗书》卷第十九,载程颢、程颐:《二程集》,中华书局2004年出版,第253页。

[1][4]程颢、程颐:《河南程氏外书》卷第三,载程颢、程颐:《二程集》,中华书局2004年出版,第368页。

[1][5]朱熹:《论语集注·季氏第十六》,载朱杰人、严佐之、刘永翔:《朱子全书》第六册,上海古籍出版社、安徽教育出版社2002年出版,第215页。

[1][6]朱熹:《论语或问·季氏第十六》,载朱杰人、严佐之、刘永翔:《朱子全书》第六册,上海古籍出版社、安徽教育出版社年出版,第871页。

[1][7] 李颙:《二曲集》卷三十九,中华书局1996年出版,第500页。

[1][8]李颙:《二曲集》卷三十九,中华书局1996年出版,第500页。程树德引李颙上述文字时,“‘知之’只是‘致良知’,‘良知’之外再无知”,作“‘知之’只是知本性,本性之外再无知”。见程树德:《论语集释》卷三十三,中华书局1990年出版,第1159页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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